被推下山后的妈妈变了

妈妈被人推下山时，奶奶开心地多吃了两碗饭。

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，

「正好再找个能生儿子的听话媳妇。」

可妈妈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。

只是，她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。

譬如爸爸打她时，妈妈给他递菜刀，

譬如奶奶把我的鸡腿抢回给堂弟吃时，妈妈当着她的面把饭桌掀了。

又譬如，妈妈好像比从前爱我了。

1

得知妈妈被人推下山时，我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吃的。

正午的太阳晒得我后背一阵阵刺痛，可肚子的饥饿让我顾不上这些。

晌午，我在厨房闻到了一股肉香，那滋味让我直流口水。

刚想踏进厨房，奶奶一巴掌扇到我的后脑勺，咒骂道，

「滚开，好吃鬼！」

紧接着她把我往外一推，把门一关。

「不到天黑别给我回来！」

我知道，她又要给堂哥烧好吃的肉了。

从小我是没资格吃肉的，只能吃干巴巴的窝窝头，配上黑不溜秋的咸菜。一口下去能噎半天。

看着堂哥吃的那样香，我有时候在想，

肉，到底是什么滋味呢？

若是能让我吃上一口，那真是大好人。

我一边想着，一边在垃圾堆里翻找着。今天真幸运，让我发现了半块馒头。

拍掉上面的灰，我正准备往嘴里塞。邻居的李婶找到了我，焦急喊道。

「婷婷，你妈妈被人推下山了。你快去村口看看去吧！」

手里的那块馒头掉到了地上，

等我反应过来时，自己已经跑到了村口。

妈妈满身的血，紧闭着双眼。被人扛到了村里的卫生所。

那位年迈的医生给妈妈看完后，皱着眉摇摇头。

「怕是颅内出血，村子里是治不好的。要治，只能去城里看看。」

闻讯而来的奶奶倒是乐开了花，拍着大腿，

「治什么治，死了我儿子再娶个大屁股的媳妇，给我们老刘家生个带把的儿子，岂不是好事一桩。」

一屋子人面面相觑，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妈妈，都说不出什么话。

村子里人都知道，妈妈是被拐过来的。

我上前巴拉着妈妈的手，试图唤醒她。

奶奶又一巴掌扇到我脸上，「还不快和我回家！」

一进家门，那残余的肉香还飘荡在空气中。我眼尖地发现地上掉了块指甲盖大小的肉，连忙塞到嘴里。

真香啊，就那么一小块而已，怎么能这么香。

奶奶哐哐哐吃了两大碗饭，混着肉汁吃的香极了。

随后，她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抽到我的后背，「还不快洗碗！」

我没吭声，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肉香。

等到了晚上，我从厨房舀了碗白粥，想了想又偷偷拿了个鸡蛋。

端着这些，我来到了卫生所。

我想去看看妈妈，想问问她好好地怎么会被人推下山。

可妈妈却不见了。

2

我四处找了一圈，发现妈妈站在了村头的公厕门口，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的吓人。

等我走进，听到她在念叨着我听不太懂的话。

「这什么鬼厕所，也是人上的么。」

「怎么自打我上了班以后一点好事都没发生呢。我这不会是猝死后穿越了吧！我还没找老板要工伤费呢！」

我急忙上前询问，

「妈，你醒了啊。」

我妈转身定定看着我，突然就哭了。

她摸了下我的头，一把把我抱在怀里。

「没事，妈妈在呢。妈妈会陪着你的。」

我的身子突然僵直了，在她的怀里不知所措。

从我记事起就知道，妈妈不爱我。

因为我长得太像爸爸了，像那个侵犯她的，把她困在这里的恶魔。

可现在，她第一次把我揽在这温暖的怀里，暖到我开始流泪。

妈妈还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，小声说，「姐姐，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的。」

眼见着日头又升起来了，我赶忙递给妈妈手里的吃的。

「妈你赶紧吃吧，我还得赶紧去割猪草呢。」

说完这句话，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。

妈妈一把拉住我，仔细打量着我的脸，又开始叹气。

「好好的小姑娘怎么瘦的像猴子一样。」

她带着我回了家，走进了厨房。

柜橱里放着鸡蛋和一块猪头肉，妈妈一口气打了三个鸡蛋，舀了块猪油炒了盘香喷喷的炒鸡蛋，还切了一大块猪头肉，放了点蒜苗。

在满屋的香气里，我的肚子越发叫的厉害了。

可我还是不敢动。「妈，这是堂弟才能吃的。我怕爸爸知道了会把我们打死。」

从前爸爸一旦喝多了，就会打妈妈，还骂她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。

但现在妈妈把满满一碗菜塞到我手里，嘴里还高喊着，

「不吃饱饭怎么干活！这比资本家还过分！」

我太饿了，饿到顾不得害怕。把碗里的东西塞到嘴里。

太香了。

蓬松的鸡蛋，混满了猪油的香气。

油润的猪头肉混合着蒜苗的香气，一咬下去都会冒汁的感觉。

原来我也能吃上肉了！

「好啊你们娘两，我不在家就给我使劲造是吧！」

「还不如被人推下去摔死呢！」

上工回来的爸爸站在厨房门口，沉着嗓子骂道，

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！」

3

爸爸脸色黑的比以往都要吓人，

「原以为你活不久了，没想到命还挺硬。我当初的三百块没白花。」

他抄起擀面杖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，

「今天还敢吃独食，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刘！」

心脏剧烈的跳动着，我拽着爸爸的衣角像往常一样祈求着他。

「爸，妈妈才刚好，你别打她。都是我太馋了才求着妈妈给我做的。」

随后，我被我爸一把推开。

我原以为妈妈会像之前默默哭泣承受着。

可我没想到，她转头就将菜刀塞在我爸手里。

「刘德宝，你有本事就杀了我！我让你们整个家族都出不了一个当官的！你那弟弟的村支书怕是也得出问题！」

她站在院子里一通大喊，我只听懂了两个字。

当官！

对啊，我们这村子里能当上官的，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。

小叔当上村支书后，家里高兴地摆了三天宴席，就连我也分到了一整块大馒头呢。

「胡扯什么东西！」爸爸抬起菜刀对着妈妈就要砍过去。

可刀还没落下，妈妈就将昨天杀猪留下的猪血洒在了身上。

她往地上一趟，开始哭闹。

「刘德宝要杀人了！大家快来看看啊！他要杀人了！村支书的哥哥要杀人了！」

傍晚时分，多的是看热闹的人，一听到杀人，大家纷纷聚集过来。

等看到我爸拿着刀，我妈浑身是血的样子，人群中一下子炸开锅了。

没过一会，整个村子都知道了，我爸要杀人。

就连村长也紧赶慢赶跑了过来，

「刘德宝，你要教训媳妇，那随便你。但可不能拿刀子出来啊！」村长像是也被气到了，「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村出了个杀人犯，哪还有姑娘肯嫁过来啊！」

妈妈躺在地上直哼哼，就连我那个当村支书的小叔也跑过来了。

他黑了脸对我爸喊道，

「你可真是我哥，我看你是嫌我这个村支书当得太容易了吧。还不快把你媳妇拉起来。」

我爸平时哪见过这个阵仗，急得直叫唤，

「我没杀她，我没杀她啊！」

躺在地上的妈妈声音瞬间拔高了，「是啊，是我把刀放在他手里的，是我自己要死的。这话谁信啊！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喝完酒就对我一顿暴打。你们看看我敢反抗么！」

「这件事我要上告！村里不行就去县里，县里不行就到市里！」

见状，村长和小叔将爸爸狠狠骂了一顿。

「还不快把人拉走！」

就这样，我们吃了这么多好东西，居然没挨打。这可真是个稀罕事。

到了深夜，妈妈把我拉到屋子里，用热水给我洗了个澡。

热水真舒服啊，洗的我都有些犯晕了。

看着妈妈给我擦洗，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心底的疑问。

「妈妈，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啊？」

那山虽不高，但平时人迹稀少，也不会有人特意去那里。为什么妈妈会出现在那，又为什么会被人推下去。

妈妈肉眼可见变沉默了，

「大人的事小孩别管。」

听到这，我心底的想法突然有了苗头。

几天前，我分明瞧见了她在悄悄收拾东西。

原本，她是要离开这，离开我的。

4

见我闷着不出声，妈妈赶忙又在我后背轻轻拍了两下。

「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」

「以后跟着你妈，吃香的喝辣的。」

我看着眼前的她，明明是熟悉的眉眼，却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。

眼前的人，还是妈妈么？

从前妈妈被爸爸打了，也只是默默流泪，摸着自己的伤疤独自坐到天亮。

我知道她讨厌这个家，也顺带着讨厌我。

可原本，就是爸爸扰乱了她的美满人生的，她也应该怨恨。

之前，我在家里翻找东西吃时，翻出了有人给妈妈的一封信。

那上面的字迹清秀，一看就是个读书人。

可怜我不识几个字，愣是不知道写了什么。只知道写信人是个叔叔。

他亲切地称呼妈妈，思雨。

想来，妈妈曾经也是有过美好的青春。

后来，妈妈搂着我，睡到了晌午，任凭奶奶在屋外叫翻了天也不理睬。

下午，三婶带着堂弟又来了。

奶奶找到了屋子的钥匙，一把将门推开，嘴里叫骂着，

「还不滚去做饭！」

我妈翻了个身，揉了揉眼睛，小声嘀咕了句，

「真是懒得出奇。」

我拉着妈妈的衣袖，陪着她一起进了厨房帮忙。

「婷婷，快去吃饭。」

妈妈给我装了满满一碗饭，让我去桌子上坐着。

奶奶一看，立刻垮下脸来，反手就给了妈妈一巴掌。

「这还有昨天吃剩的窝窝头呢，哪有你这么浪费粮食的！」

随后，一把抢过我的饭碗，塞到了堂弟的手里。

三婶默默吃着饭，没有一点动静。

只是那眼光总是若有若无在妈妈身上打量着。

堂弟还顺手拿了个油滋滋的鸡腿，冲我比了个鬼脸。

没想到我妈笑了，「怎么，我们婷婷吃个大米饭就是浪费了？」

奶奶叉着腰和她对峙，「怎么地，这么些年就生个女娃还给我摆脸色啊。赔钱货还想吃白米饭！能让你上桌吃饭就是天大的恩赐了！」

「恩赐？！」我妈讲堂弟手里的鸡腿抢过来塞到我手里，随后又将桌子上另一个塞到我手里。

我「？」

其他人也傻了。

妈妈站了起来，猛地掀了桌子。

一阵哗啦啦地，饭全部倒在了地上。

「行行行，不想吃那你们都别吃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