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往昔

上次回老家，是为了陪伴做了直肠癌手术化疗出院的妈妈。化疗的折磨让妈妈身心俱疲，看着她虚弱的样子，我的心里满是心疼。

为了能更方便地照顾她，我在妈妈的屋里支起了一张小床。夜晚，万籁俱寂，我常常难以入眠，而妈妈有时也会被病痛搅得无法安睡。就在那些静谧又有些沉重的夜晚，我和妈妈轻声交谈，话题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过去。

在往昔的岁月里，姥姥家有着一大家子人，她一共养育了4个孩子。妈妈出生于1940年，是姥姥最小的孩子，在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。

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，妈妈却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。不过，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女孩子上学的机会极少，所以妈妈虽然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，但她身上却有着最质朴的品质，勤劳又能干，温柔又贤惠，仿佛天生就有着应对生活琐碎的韧性。

时光匆匆，转眼间妈妈到了婚嫁的年纪。20岁那年，经人介绍，她嫁给了我的父亲。父亲性格倔镪，脾气暴躁，父亲家也是个大家庭，爷爷有四个女儿和两个儿子，父亲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，上面有3个姐姐和一个哥哥。父亲可是我们村的骄傲，他是村里唯一的一位高中生。在那个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年代，高中生可是相当稀罕的。父亲毕业后，就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去我们大队当秘书，后来又当上了支书，这一干就是很多年。

妈妈生下姐姐之后，原本应该是一家人沉浸在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之中，可现实却给了妈妈沉重的一击。摆满月酒的时候，别人给姐姐看孩子的37块钱，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，却被父亲拿去给了爷爷。这导致后来妈妈得了乳腺炎，连看病的钱都凑不出来。

父亲因为忙于工作，整天都在外面奔波，很少有时间在家。妈妈的乳腺炎由于没有及时治疗，乳房溃烂，高烧不退，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，好几天不吃不喝。可令人心寒的是，在那段痛苦的日子里，居然没有人想着带她去看病。

有一天，二奶到我家串门，一看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妈妈，顿时大惊失色。二奶心急如焚，赶紧催着爷爷去请大夫。爷爷却磨磨蹭蹭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动身去邻村请大夫。

大夫来了之后，看到妈妈的状况，忍不住说道：“你可真能忍，乳腺炎疼起来可要命，都烂成这样了，一个乳房上烂了3个窟隆，再不看真会出人命的。”随后，大夫给妈妈把脓挤出来，下了捻子，又连着换了几次药，妈妈的病情才慢慢有了好转。

等妈妈的病好了，才一个月大的姐姐却面临着没奶吃的困境。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，没有奶粉可以替代母乳，妈妈只能想尽办法。她每天把白面糊糊做得稠一些，然后用筷子一点一点地往姐姐嘴里抿。

有一次晚上，妈妈又像往常一样给姐姐喂饭。那时家里穷，照明全靠一盏昏黄的煤油灯，灯光昏暗，屋子里影影绰绰的。妈妈着急给姐姐喂饭，慌乱中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，蘸了面糊就往姐姐嘴里送。可奇怪的是，喂一口，姐姐就大哭一声。妈妈满心疑惑，以为是饭太烫了，就用筷子蘸了点饭往自己嘴里尝，这才发现筷子上沾了辣椒。妈妈忍不住抱怨道：“是谁把蘸有辣椒的鸡巴筷子放到筷笼里了，害的孩子一直哭。”妈妈不过是因为心疼姐姐被辣到，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脏话，可没想到，这话被大娘听到了。

大娘一下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，满脸怒容，大声嚷嚷着：“就是鸡巴筷子，一家老少用的都是鸡巴筷子，你凭什么这么说！”大娘不依不饶，又哭又闹，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，那架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爷爷奶奶听到动静赶来，不分青红皂白，都说妈妈不对。妈妈又气又急，可她本就不善言辞，哪是大娘的对手，只能默默流着眼泪，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。

那个时候的妈妈，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羊，在这个家里任人宰割，毫无还手之力。当我听到这些，我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，太心疼妈妈了，她这一生，真的太不容易了。我妈曾经在姥姥家也是被宠成公主一样的小女儿，可嫁给父亲之后却尝尽了人间疾苦，而这些疾苦间接是父亲带来的，女人一生嫁对人很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