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在老家

我还在老家，还没有回深圳。

因为正月十一日是大舅妈八十岁的生日。大舅妈，也就是我妈的大嫂，大舅妈在城里住，离我买的房子不远，妈妈准备来给她庆祝生日，妈妈不能坐车，每次来城里得租村里的摩托车，单边就得150元，来回得300元，但是，没办法，妈妈严重晕车，看到车都想吐。

我希望妈妈来城里的时候能在我家歇歇脚，最好住上几天，所以，我一直等在城里。

结果，大舅妈拒绝了所有人，不让亲戚来家里庆祝，就连我提前去给她拜年，给的红包都退了回来，还让我转达妈妈，不办酒，请不要来。

要知道，春节往返的高铁票都超级难买，我的一念之间，错过了买票的时机，所以，到现在我还在老家；同时也没有参加大舅妈的生日；李陆初六就已经回深圳了。

子扬已经彻底不受管控，时刻都抱着手机，我说他，他更加大声地反驳我，冲我大吼：“你为什么要管我？我的事不需要你管！”

如果，我足够高大强壮，我可以把他打翻在地，我现在已经矮他一个半头，我朝他翻一个白眼，都传达不到他的视线里去，我唯有放弃。

在心里念断亲经：“他只是经由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而已，他是他，我是我，由他去吧。”

不然，我能怎么办？你死我活、歇斯底里、鱼死网破、家破人亡？

倘若放开他不管，任他眼去瞎，任他学习渣，任他不长个，任他没修养，倒也能相处，只要我不管他，不断他的网，偶尔让他整理一下房间，过给我打杯水来，都没问题。

哦，母子亲情就像流沙，握得越紧，越是漏塌，算了，由他去！由他去！

生孩子终究是一场梦，一场空，终究是渐行渐远，不如现在开始。

“子扬，我们出去吃饭吧！”

“等下！”

“子扬，我们出去走走吧，难得有时间，老家很多景点的，咱们身在旅游，不去逛逛太亏了。”

“等下。”

他的等下是没有下文的，我独自出去也不行，他缠着我不许我走；我养个孩子烂自己手里，交不出去，看着糟心。

唯有等他饿了，再提议出去吃饭，可以成行。

话说，我这两天发掘了一间宝藏餐厅，它不在街头路面的繁华路段，也没有夺人眼球的豪华装修，也不像其他餐厅有服务员在门口迎宾招揽，它藏在一群学校院墙的后面，进去的路很狭窄，只容一个车身的单行道，跟个葫芦口子似的，进到里面，撒开来是一个圆形的大庭院，停满了私家车，房子外排场很乡村，有五层，内部有宽敞的楼梯，还有隐蔽的电梯。

我看到那些手握保温杯老干部模样的客人被引导进了电梯，去了楼上，我们安排在一楼的四方桌坐下。

室内没有空调，桌子罩着湖南惯用的棉桌套，桌下是老式炭盆，燃着湖南乡村惯常烤火的大黑木炭，把腿往桌下一伸，棉桌套往身上一盖，一身就暖得不知道冬天和寒冷是什么概念了。

我点了一道青椒炒茄子，子扬点了一盆牙签牛肉，等待。

服务员给我们泡了当地的绿茶，桌上摆着三碟小食——一碟风干马蹄，一碟原味葵花籽，一碟辣椒粉拌萝卜干条。

我试了试萝卜条，大赞好吃：“又软又爽口，越嚼越香。”

我们离柜台近，老板娘敲着电脑，笑道：“是的呢，来我们店里的，都说这个萝卜干好吃，我们自己做的，等下给你打包一盒你带回去吃。”

我说：“那太好了。”

子扬埋头手机里，一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表情。

过了良久，不见菜来，子扬开始问：“怎么还没有上菜。”

老板娘说：“做出来了，给一个大学生端到三楼去了，正叫他送下来呢。”

子扬：“大学生？怎么这里还用大学生端菜？”

老板娘：“寒暑假都有大学生在这里打工啊。”

我指指子扬：“你们还要不要人，收不收他？”

老板娘心领神会，走过来装着将子扬打量一番，说：“要啊，还要人，小弟弟要不要和大学生哥哥一起打工赚钱啊？”

子扬当下手机，双手急摆：“我不行，我不行，我还是初中生，不符合法律规定的。”

我：“只要老板肯收就不是问题。”

老板娘：“可以收。”

子扬不停摆手：“不行不行不行，我还小，我还不到16岁，妈妈，初二是关键期，学习很重要的。”

我：“也没问题，寒暑假我们回来，你在这里打工，晚上还可以回自己家里睡觉，晚上回去再做作业也可以。”

老板娘：“你如果觉得孤单，有小女朋友也可以带来，两个人一起打工，好朋友也可以，我都可以收。”

我推推子扬：“对啊，你叫上果果，我同他妈去说，他妈肯定也会同意，两个人又都不用愁住处，我家那么多房间。”

子扬：“不行不行，我不喜欢带同学住我家，会弄脏的，我不想打理。我也还不可以打工我还没考上高中，现在是关键期。”

菜在聊天时就已经上来了，从来不添饭的我，连吃了三碗饭，菜色没有多惊艳，就是家常味，吃起来特别舒服，抚慰到肠胃的每一个角落，如同岁月静好里那一声满意的叹息。

老板娘用饭盒给我打包了一盒萝卜干条，送过来，放在桌上，子扬不明所以地说：“我们还没吃完呢，怎么就打包？”

老板娘说：“你妈都要把你放到我们店里打工了，我得和你妈搞好关系呀。”

我开心地附和：“对对对，就这么说定了，钱多钱少没关系，关键这里的饭菜好吃，以后他就交给你了。”

子扬惊得手脚无措。

老板娘说：“小帅哥，你在这里学会了做菜的话，以后娶老婆都不成问题了，女孩子要是知道你会做菜，一定会抢着嫁给你。”

这家店的菜不但好吃，份量还特别足，我们两个人两个菜都没吃完，便打了包，晚上还可以煮个饭再吃一餐，只是家里没有米，下午得去买点米回家。

老板娘送客出门，温和有礼，我决定以后家里来客人，就来这里吃饭了；简直像寻到一处宝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