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完)车撞过来的时候,爸爸拉开了弟弟,妈妈护住了姐姐
发布时间:2025-03-08 05:31 浏览量:3
第一章
车撞过来的时候,爸爸拉开了弟弟,妈妈护住了姐姐。
只剩下我自己,被留在路边。
我被车撞了出去,好在伤势不重,只是摔断了腿。
从此以后,我再也不跟姐姐和弟弟争宠了,变得懂事,变得听话。
我不再奢望爸妈会爱我。
我都快死了,爱不爱的,有什么重要的?
他们却后悔了,他们捧着我的脸说:“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了吗?”
晚饭后散步的时候,远处有一部车朝我们冲过来。
下意识的,爸爸拉开了弟弟,妈妈护住了姐姐。
他们都快速躲到了旁边的安全地带。
只有我,因为反应不过来,被撞了出去。
爸爸妈妈拉着姐姐和弟弟小声安慰着,丝毫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我。
车主下车后,焦急地询问有没有伤到人。
爸爸妈妈翻来覆去的检查姐姐和弟弟,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,才想起来训斥车主。
“你怎么开车!幸好孩子们没事,要是撞到了,你赔得起吗?”
车主连连鞠躬道歉,嘴里说着阿弥陀佛,没事就好。
我从车前面爬出来的时候,正好听到那句“幸好孩子们没事”。
我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我也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啊!
姐姐是长女,是家里第一个孩子,爸妈都很爱她。
弟弟是家里期待已久的男孩,受宠程度更不用说。
而我,是个不受期待的女孩,排行第二。
姐姐叫齐心,弟弟叫齐宝儿,我叫齐多多。
我们三个,姐姐是爸妈的心尖尖,弟弟是爸妈的宝贝。
我是那个多余的,齐多多,多余的多。
第二章
这段小插曲之后,回家的路上,姐姐和弟弟依旧追逐打闹,笑声传出去老远。
爸妈看着弟弟和姐姐,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,刚才的小插曲没人放在心上。
弟弟跑前跑后,横冲直撞到我受伤的腿上。
“啊!”
我痛的惨叫出声。
我甚至能感受到骨节的微微错位。
弟弟被我的惨叫吓哭了,害怕地躲在姐姐身后,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。
“齐多多!”
妈妈责备的眼神立刻望向我,她严厉批评我说:“齐多多,妈妈说过多少次,不许吼弟弟,你怎么就是记不住?!”
她看向我的眼神愈发嫌弃。
彷佛我不是她的孩子一样。
每次都是这样,不管姐姐和弟弟对我做了什么,我不能有丝毫脸色不佳,不能有丝毫反抗,否则就是不懂事,就是争宠。
妈妈总是说我知道一个真理,会哭的孩子有糖吃。
可我哭过这么多次,闹过这么多次,糖永远都进不到我嘴里。
因为爸爸妈妈根本看不到我。
就像他们看不到我被车撞到,看不到我走路一瘸一拐,也看不到我每走一步,顺着裤管躺下来血滴滴答答,滴了一路。
我再也忍不住,大声哭了起来。
全家人都沉默着,没有一个人上来哄我一下。
他们只是等着我哭完,发泄完。
直到我哭累了,抽抽嗒嗒地自己把眼泪擦干。
哭过之后,妈妈轻声叹了一口气,走过来想拍一拍我的头。
我躲到一边,她的手落了空。
她有些不自在:“多多,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们吗?爸爸妈妈不是不爱你,姐姐正在备战中考,弟弟还小,不懂事,需要花很多精力看顾。你能不能让爸爸妈妈省点心?”
我哽咽着想问:“为什么要我省点心?我再让你们省心,你们恐怕都会彻底忘了你们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吧?”
可是这句话我终究是迷能说出口。
因为刚才的车祸已经证明了,他们早就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。
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可笑,竟然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我点点头,说:“好啊。”
妈妈见我答应下来,她也长舒一口气。
弟弟这时候又出来讨巧卖乖。
“妈妈妈妈,宝儿也让你省心,宝儿乖乖听话!”
妈妈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,弯腰把弟弟抱起来。
“宝儿最乖了,宝儿给姐姐道歉好不好?”
“好!”
弟弟答应的痛快。
说是给我道歉,可是从头到尾,没有跟我说一个对不起,妈妈也没有看我一眼。
弟弟只是轻轻巧巧说了一声“好”,就换来爸爸妈妈一路的夸奖。
我看着走在前面的他们一家四口,默默拖着受伤的腿跟在后面。
妈妈注意到我走得慢,脸上又出现不耐烦的神色。
“齐多多,你闹脾气有完没完了!”
“我生了三个孩子,怎么就你脾气大毛病多?!”
我看着血渍渗透裤子的腿,自嘲地笑了笑。
心更冷了。
爸妈一直觉得我太爱争宠,一点小事也非得引起他们的注意不可。
那是因为,自从弟弟出生后,我就被他们扔在老家,一年到头只有寒假和暑假才能见到他们。
我是被他们抛弃的那个。
我在这两三个月里拼命表现,只是希望他们能把我留在身边,不要再把我丢回老家而已。
可这些小心思落在爸妈眼里,就是娇气不懂事,就是脾气大。
我看着自己的腿,生出对自己的无限厌弃。
齐多多啊,你怎么早看不明白呢?
爱,没有就是没有,争不来的。
我一遍遍问自己,非得犯贱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?
现在我的答案是,不了。
晚饭的时候,爸妈突然说起来最近工作太忙,他们没有办法同时照顾三个孩子。
“最好还是送一个回老家。”
爸爸说完这句话,所有的人都看向我。
其实这话说了不止一次了。
从我一年前被接到爸妈身边,他们经常会这么说。
然后他们就会像今天这样看着我。
每次我都要摔盘子摔碗表示自己的怒火,甚至还会哭着喊着求他们不要送我走。
爸妈总会嫌弃又无奈地说:“谁说要送你走了?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?你看你姐姐弟弟,哪个像你反应这么大?”
是啊,因为只有我需要担心自己被送走,姐姐和弟弟,从来都不需要担心啊。
我突然意识到,或许爸妈已经无数次期待我主动说离开了,他们可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背后感慨我不体谅他们了吧。
他们不愿意当把我送回家的恶人,就一遍遍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个话题,希望我能主动提出回家。
这次,我决定让他们称心如意。
“把我送回老家吧。”
我主动说道。
所有人都大吃一惊,继而,我在爸妈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。
妈妈还要假惺惺地关心我一下。
“多多,这一年你呆在爸爸妈妈身边,是不是特别不习惯啊?”
真虚伪,到这时候了还要努力找个离哟让一切都合情合理。
我顺着她的话意点点头,“嗯,不习惯,还是回老家好一些。”
妈妈笑了,声音里都带着轻松。
“爸爸妈妈很爱你,很想把你留在身边,但是爸爸妈妈也尊重你的意思,你想回老家的话,也可以。”
我也笑了,笑着问她:“如果我不走,你是不是要每天说一次最好还是送一个回老家?你不送我送谁?送你心尖尖上的大女儿,还是你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儿子?”
妈妈惊讶地张大了嘴,所有人都责备地看向我。
我摊摊双手,毫无诚意地道歉。
“不好意思,又让你们不省心了。”
就这样,我又被送回了老家,跟奶奶一起生活。
奶奶重男轻女,她更喜欢大伯家的堂哥。
我在奶奶家连个房间都没有,只能睡在柴房。
没有床,只有一床破旧的被子铺在地上。
我要看着奶奶的脸色生活。
饭多吃一口,都会被奶奶狠狠瞪上几眼。
我要早起做好所有的家务,还要煮好早饭,才能去上学。
我煮的早饭我却不能吃,只能拿个凉馒头在路上啃。
即便如此,奶奶也总是念叨着:
“你一个女娃娃怎么吃这么多!这样下去我怎么养得起你哦?”
我寄人篱下,只能吃的少一点,再少一点。
哪怕经常饿的胃疼,我也不敢多吃一口饭。
我爸妈厌弃了我,可以把我赶回奶奶家。
如果奶奶再厌弃了我,恐怕我真的无处可去了。
毕竟我还不想横死街头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,八月十五,中秋佳期。
爸爸妈妈带着姐姐和弟弟回来了。
第三章
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有一点开心的。
我飞快地往奶奶家跑去,可是刚跑到门口,我看到大黄叼着一根鸡腿从院子里跑出来。
鬼使神差一般,我停下了冲进院子里的脚步,一转身追上了大黄。
鸡腿啊!
我已经记不清我有多久没吃肉了,更记不清我有多久没吃饱饭了。
我眼里只有大黄嘴里的鸡腿,口水在无限分泌着。
我想,我的眼睛可能都在放光,就像饥饿的野狼看到食物一样。
我引诱大黄来我身边,伸手去抢它嘴里的鸡腿。
大黄可能是盛世的狗子,没想到人类居然还要跟他抢夺食物。
我没费什么力气,就拿到了鸡腿,鸡腿上粘着灰尘和大黄的口水,我视而不见。
我只能闻到鸡腿的香气,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塞进去。
真好吃!
大黄伤心地看着我,等我吃光了才反应过来,冲我狂吠。
我把吃剩的鸡腿骨头丢给大黄,它赶紧叼起来跑了。
我坐在地上,回味着嘴里的鸡肉香味,笑得很满足。
跟挨饿比起来,尊严实在算不了什么。
可我一抬头,就看到姐姐站在远处看着我。
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看了多久。
刚才还觉得尊严不重要的我,瞬间想躲起来。
姐姐却直接走来我身边,喊我回家去吃饭。
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心下一喜。
她甚至朝我伸出了手,可我看到自己手上的油渍,迟迟不敢去牵她的手。
最后,我狠狠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,才敢握住她的手。
姐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。
回到奶奶家之后,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,我不想进屋了。
弟弟奶声奶气地问:“二姐姐怎么还不来呀。”
屋内的欢声笑语似乎一瞬间停了下来。
妈妈冷着声音说:“若不是心心讲,我都不知道齐多多嫉妒心这么强,为了宣泄我们把她送回老家的不满,竟然把她爸爸的哮喘药全部偷偷扔掉了!”
爸爸也应和着:“齐多多这个孩子被我们惯坏了,回来了非得狠狠打一顿不可,这么大的事,怎么也敢做?!”
奶奶更是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我的毛病。
屋里所有人都同仇敌忾,而我就是他们讨伐的那个对象。
我最大的作用,难道是让家里的人更加团结?
我回想到我被送回老家的前一天,弟弟曾经玩过家里的药箱,而这一幕,当时姐姐也看到过。
姐姐还呵斥了弟弟,不许动那个蓝色瓶子,那里面是爸爸的哮喘急救药,动了那个会出人命的。
想来是为了帮助弟弟逃脱责罚,我成了那个逃之夭夭的坏孩子。
我抬头看着姐姐的后脑勺,“你知道,不是我做的。”
姐姐回过头来,恶狠狠地盯着我。
“闭嘴!”
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直接,姐姐闪躲着不去看我的眼睛。
她强词夺理:“弟弟年纪小,什么都不懂,你包容他一下怎么了?一家人,非得把对错算计得那么清楚吗?”
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。
我嘲讽地笑了。
不想把对错算得那么清楚,怎么每次都要往我头上甩锅啊。
我知道,争辩没有用,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,有姐姐这个证人在,爸妈也不会相信我。
于是我凉凉的地说:“让我认下来,可以啊。给我钱,给我很多钱,我就认了。”
姐姐脸上的鄙夷已经不屑隐藏,她掏出钱包,里面赫然是一张张百元大钞。
她拿出五百块,问我够不够。
我默默算计着,五百块,一个馒头五毛钱,一天两个一块钱,如果能再加一包海带丝,也才两块钱。
五百块,够我吃半年了。
我点点头,姐姐把钱往地上一扔。
“齐多多,你看看你这点出息。你的自尊心,原来也就只值五百块钱。”
“真贱啊。”
我看到了,她的钱包里少说还有两千块钱。
但是我不敢多要,我怕她不答应,那我连这五百块都没有了。
我把掉在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之后,姐姐问我:
“收了钱,知道该咋么做吧?”
我点点头:“是我把爸爸的哮喘药扔了的。”
姐姐却似乎更生气了。
她质问我:“齐多多,是不是只要给你一点钱,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?!”
“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!”
呵呵,放到以前,我肯定会跟她打一架。
但是接下来呢?
接下来爸爸妈妈就会认为我是个坏孩子,然后对我的印象更加不好。
我依旧会被留在这里,过着吃不上一顿饱饭的日子。
说不定哪天,我就会饿死在这里了。
可是只要愿意背锅,我就能拿到钱,就能好好的活着。
那种饿到胃抽搐的感觉,想来姐姐这辈子都没体验过吧?
想到这里,我的胃似乎又隐隐作痛了。
我手按住肚子,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。
我咬着牙说:“我胃疼的厉害。你能不能帮我买两片止疼药?”
姐姐不屑一顾,说了一句:“你演的还真像,说你几句你立刻胃疼起来了?”
然后大步流星走进屋里,留我一个人在门外疼的瑟瑟发抖。
姐姐进屋后,大声喊了一句:“她在门口呢,死活不肯进来,可能要人去请她吧。”
我苦笑着扯了一下嘴角,然后彻底昏死过去。
我好像看到爸爸妈妈惊慌失措的朝我跑过来。
我心想,这时出现幻觉了吗?爸妈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惊慌失措呢?
第四章
当我醒来后,还没能睁开眼,就听到奶奶正在控诉我。
“这个多多啊,听说你们要回来,已经连续很多天不吃饭了哦。”
“她就是要把自己折腾进医院,好让你们看看我对她有多不好。”
“这样你们就会把她带回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啊。”
“你们是她亲爸妈,我是她亲奶奶,我怎么会饿着她,让她营养不良呢?”
“她在我这里,根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,到头来还要这样污蔑我这个老太婆,我还不如死了算了!”
我紧紧闭着双眼,不敢被人发现我醒了。
爸爸妈妈一个劲儿地给奶奶道歉,说我不懂事,他们连哄带劝,才劝着奶奶先回家休息。
所有人都去送奶奶了,我才敢睁开眼。
护士姐姐看到我睁开眼,惊喜地喊了一声:“你醒了啊!”
她脸上丝毫不作伪的笑容温暖了我,让我眼眶发酸。
多久没有人冲我真心意义地笑了?
护士姐姐给我拿了一小碗白粥,对我说:
“你的胃很脆弱,不能吃太不好消化的东西,我喂你喝一点白粥好不好?胃里会舒服一些。”
我哭着点点头。
护士姐姐给我擦了擦眼泪,一勺一勺地把白粥喂进我的嘴里。
我确实还是很虚弱,没等一碗粥喝完,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其实也不是睡着,就是单纯的睁不开眼,并不妨碍我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护士小姐姐跟别的病床的人感慨着。
“这家人真是奇葩,这么小一个孩子,就算故意饿着自己十几天,也不至于饿的皮包骨头啊。而且你们看这小姑娘这双手,粗糙的都不像是现在的孩子,地主家的放牛娃恐怕都比这个小姑娘多三两肉!那老太婆随口编的漏洞百出的瞎话,他们家人还一个个都当真了!”
“孩子还没醒呢,一家人就全跑出去吃饭了,可怜这孩子生生被饿晕在医院都没人管!”
我听着这话,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
随便一个人看到我就知道我过得不好,可我的家人们,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?
爸爸妈妈带着姐姐和弟弟回来之后,我已经醒了过来。
他们在外面吃完了饭,却没有给我带任何吃的回来,哪怕是剩饭剩菜。
爸爸妈妈严肃地跟我说:“小小年纪这么多花花肠子,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姐姐看着我:“你非得做出一副我们虐待你的样子给别人看吗?”
只有弟弟什么都不懂,他笑嘻嘻地拉我起床,让我跟他玩捉迷藏。
我想说我还很虚弱,站不起来。
但是看到爸爸妈妈和姐姐冰冷的眼神,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。
“好啊,姐姐陪你玩捉迷藏!”
我忍着眩晕陪着他跑来跑去,并且在晕倒前十分钟躺回了床上。
爸爸妈妈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。
他们说:“原本就是回来过节顺便看看你的,既然你很好,我们就放心了。”
“我们工作很忙,你姐姐明年就要中考了,我们要赶紧赶回去,你可以在医院再住一天,感觉休息好了再回去奶奶家。”
“要好好学习,不要惹奶奶生气。多多,你让爸妈省点心好不好?”
我努力咧着嘴笑着说好。
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好的。
反正,他们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离开了。
护士姐姐过来问我:“你刚才跑来跑去的时候,我看着你的腿有点走路不自然,是怎么回事?”
我苦笑道:“以前出车祸了,可能骨头长歪了吧。”
我全家人,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微跛的腿。
就算发现了,也只会认为是我装的吧。
我想,怎么自己就是不能适应家人的漠视无情呢?
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伤心,还是会觉得心痛?
第二天,我出院之后,还是回到奶奶家,回到那个只有一床被子的柴房。
好一点的是,奶奶不敢再限制我吃东西了。
她心里其实也是害怕我会饿死的。
这样过了一年,大伯一家也进城打工了。
他们跟爸爸商议过之后,决定在城里给奶奶租个房子,我也跟着奶奶重新回到了城里生活。
只是两室一厅的房子,自然没有我的份,我只能住在楼下的小房里,一个两米宽,连窗户都没有的杂物间。
第五章
来到城里之后,我还是很开心。
因为城里有很多赚钱的机会,我再也不用怕吃不饱饭了。
只要我跟老板说我是勤工俭学,哪怕我年纪还小,老板也愿意象征性地给我一份工作。
我每个月都能有五百块钱的收入。
学校里面,我申请了贫困生补助,还能拿到一部分助学金和奖学金。
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
可是学校组织的体检,我被检查出来心脏的问题。
医生说,我的心脏有严重的损伤,要尽快安排手术,等损伤再严重一点,就会错过治疗时机了。
手术的费用并没有很贵,二十多万就够了。
我回忆着爸爸妈妈家里居住的环境,我想这个钱对于他们来说,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。
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,他们就收到了我的贫困生补助调查表。
爸爸妈妈惊讶于我竟然去申请贫困生,姐姐知道后也大骂我丢尽了全家人的脸面。
我不明白,我怎么就丢脸了。
“齐多多,你到底有多想要钱!”
“齐多多,我们是委屈你了吗?你连学校的贫困生补助都要去骗!”
他们似乎对我很失望。
我不明白,我平时不去打工的话,连饭都吃不饱,申请一下贫困补助也是因为,明年我就要中考了,拿到补助和奖学金,暑假我再打工几个月,攒下来的钱能让我在高中的时候轻松一点。
怎么就好像我罪大恶极一样呢?
或许这些可以慢慢解释,当务之急,是告诉他们我生病了。
我把医院的体检报告拿出来,递给他们。
爸妈一看怒火更盛。
“齐多多!你现在骗人道具都准备的这么齐全了吗!”
“这是从哪里搞到的?心脏有问题?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心脏有问题?”
“齐多多,你真是本事见长,二十多万你也敢骗,你要拿这个钱去做什么?!”
“真是给家里丢脸!”
一句接一句的训斥把我打进深渊。
我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。
“他们,不愿意给我治病。”
我跌跌撞撞从爸爸妈妈家里跑出来。
强烈的求生欲让我下意识地跑向医院。
我哭着对医生说:“我家里人不愿意给我治病,这个有没有办法拖一阵子,拖几年,等我赚钱了自己给自己治疗可以吗?”
医生看着瘦弱不堪的我,都不用我交什么材料就相信了我的话。
医生说,我这个病拖不得,如果不尽快手术,病情进展会十分迅速。
他说他会帮我联系一个帮扶项目,看看我的条件是不是可以申请免除一部分手术费用,或者允许我分期付款。
我直接跪下来感谢他。
医生心疼地把我拉起来,红了眼眶。
最后,医生嘱咐我,平时一定不要激动,要保持情绪稳定。
我点点头。
我只要远离家人就好,情绪应该可以维持稳定。
我依旧在规划着助学金和讲学助学金的事,还有我打工的工资。
我在计算着我能承受的范围。
可是班主任却来找我谈话。
班主任说:“多多,老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申请助学金,但是助学金是给家庭困难的同学用的,你明白吗?”
我局促不安地说:“老师,我真的很困难,平时应该能看出来的。”
在学校里,我吃穿用度几乎是全班最差的。
班主任似乎有点想不明白。
她叹了一口气:“可是多多,你的父母来学校,是开着宝马车来的。而且你的爸爸妈妈,明确地说了你的家庭条件,比起班上大多数同学,都要优厚很多。”
“还有,他们说你不知道拿钱要去做什么,希望学校能监督你改掉撒谎的坏毛病。”
我如遭雷劈。
可是班主任继续说道:“多多,奖学金是给品学兼优的学生的,老师承认你的成绩很优秀,但是你的品行,老师可能需要重新衡量。”
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,回到教室之后,似乎也有同学在对我指指点点。
强烈的情绪波动让我的心脏很不舒服。
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,仔细分析着我现在的情况。
我现在最需要的,无非是钱。
或许,我可以不念书了,直接去打工,可能也能承担分期付款的手术费。
我忐忑不安地等着医生给我回复。
终于,我等到了好消息。
医生说,医院同意给我减免一半的费用,同时允许我分期付款。
每个月只需要承担两千块钱的费用就好。
我大喜,却也有些震惊。
我犹犹豫豫地说:“医院不需要联系我的家人核实一下我的情况吗?”
毕竟,我家的情况还是很复杂的。
医生慈爱地看着我说:“我们医院有位护士认识你,看到你的名字后,偷偷看了你本人,她向医院说明了你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。有她作保,我们医院才能给到你这个政策。”
护士?
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。
在医生的指点下,我找到了正在工作的她。
是在我们老家医院照顾我的那个护士姐姐。
她说她姓于。
医生在一次聚餐上提起了我的名字,之前我的事情让她印象深刻,她在我来医院的时候偷偷来看了我,确认是我本人,才向院方说明了我的特殊情况,虽然她知道的也不多,但是医院还是给了我求生的机会。
我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,她笑着说我傻。
我想老天还是对我有一丝仁慈的。
在我人生绝望的时候,总是会给我一点点希望。
却不曾想,那一点希望的背后,可能还有绝望等着我。
第六章
因为年纪太小,所以我找到的工作都是一天只能干两个小时的兼职。
这样我即便是做三份工作,一个月也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的收入,这些钱我一分都不敢乱花。
剩下的钱,我选择周末去给别人家里做保洁。
虽然辛苦一些,但是两天就可以拿到五百块,甚至有时候运气好,能拿到七八百块钱。
我跟医院协商了把我的手术安排在暑假。
我想等手术前再通知我的父母,他们应该不至于不来给我签字,实在不行,我就找警察求助。
看起来生活又有希望了。
这个周末,我接到了一家保洁的活儿。
当我跟着另一个阿姨赶到时,主人家的聚会还没有结束。
他们的女儿请了同学来家里开party。
等他们结束了,我们才能进去打扫。
这家的保姆阿姨见我年纪小,偷偷塞给我一堆吃的。
阿姨夸我懂事,小小年纪就出来做事给家里减轻负担。
我看她一个人一趟又一趟地往里面送水果,自告奋勇给她帮忙。
可是一进客厅,我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跟别人相谈甚欢的姐姐。
她也看到了我,那个眼神似乎想要把我生吞活剥。
她找了个理由出来找到我,把我拽到一边,恶狠狠地问我:
“齐多多,你又搞什么花样!”
“你这副打扮,这是出来赚钱吗?”
“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,你非得满天下跑着给家里丢脸!”
我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的讽刺。
看着她身上一身名牌衣服,再看看我身上二十块钱一件的衬衫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
我欺身上前,一步步靠近她逼问:
“齐心,你看看我,看看我这副鬼样子,像是生活优渥吗!”
齐心目光扫过我,仿佛第一次发现我状态不是很好。
“齐多多,你怎么这么瘦啊!”
我懒得理她,转身就走。
但是齐心似乎跟定了我。
她甚至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跟踪我,查出我跟医院的协议。
这天,刚刚放学的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说:“我的父母找到了医院,提交了家庭财产证明,证明我不需要接受任何资助。”
医院取消了我的手术帮扶项目。
爸妈带着姐姐和弟弟来学校接我。
他们看着我的表情痛心疾首。
妈妈说:“多多,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你怎么能去欺骗医院呢?”
爸爸看向我的目光更加不善。
姐姐更不用说了,如果眼神能杀人,恐怕我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。
弟弟一本正经地说:“多多姐姐是个撒谎精,是个坏孩子。”
我看着他们团结一致的样子,再也忍不下胸腔的翻涌,一口又一口血喷了出来。
爸爸妈妈和姐姐弟弟被这场变故惊呆了。
反应过来的爸妈大喊着去医院。
我感受着心脏的位置传来的不适,我想,我应该是快要死了。
没有想象中的惊慌,我只有平静。
挣扎许久终于等来结果的平静。
医院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,我的情况很不好,已经不具备手术的条件了。
医生委婉地表达救治意义不大的意思后,爸妈和姐姐都奔溃大哭。
医生说:“这个最怕剧烈的情绪波动,哪怕早一个月,手术的把握都是很大的。”
我笑了,爸妈看着我的笑。再次崩溃痛哭。
我很奇怪,他们为什么哭呢?
我平静地说:“我要回家。”
爸妈这时候甚至不敢反驳我的意思,把我抱上车就要带我回家。
我看着行车的方向,再次开口:“我要回的是我住的地方。”
爸妈一声都不敢吭,调转车头带着我往奶奶家的方向开去。
爸爸把我抱上楼,问奶奶:“多多的房间是哪一个?”
奶奶讷讷不敢开口。
我笑着说:“我的房间在楼下。”
他们虽然诧异还是抱着我来到楼下我的小房。
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,全家人都惊呆了。
眼前不足两米宽的没有窗户的小屋里,连张床都没有,只有地上铺了几个纸箱子,上面放着被子,这就是我的栖身之所。
因为没有办法通风,房间里是一股发霉的味道。
姐姐颤抖着声音问我:“多多,你就是一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吗?”
我笑着说:“怎么会呢?在老家的时候,我住在柴房,四面透风,有窗户没玻璃,比这里可差远了。”
姐姐惨白着脸,抖着嘴唇说不出话。
妈妈声嘶力竭对着奶奶喊:“我每个月给你八千块钱,你就这么对我的多多?!”
奶奶佝偻着背,却小声为自己辩解:“你们两口子自己都嫌弃她累赘,还指望我好好待她?”
我点点头:“奶奶说的对。”
爸妈摇摇欲坠,他们不想多纠缠,只想带着我赶紧回家。
第七章
回到家后,我从一个弃儿变成了全家人关注的焦点。
爸妈放弃工作轮流陪在我身边,他们一直在找医生问我的情况。
所有的专家都说:“实在是太晚了,如果早一阵子,完全不会这样子。如果不受刺激,情况也会好很多。”
他们每次听到这句话,脸色都要白上一分,看我的眼神里,愧疚也会多一分。
我不在乎。
或许我已经变态了,看着他们愧疚到极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,我竟然从心底觉得畅快。
仿佛还嫌他们愧疚的不够彻底,我故意在他们面前夸张地跛着脚走路。
妈妈问我怎么了。
我假装不经意地说:“没什么,以前被车撞倒,骨折了,一直没长好,毕竟连医院都没去,就被你们送回老家了,怎么能长好呢?”
“不过没关系,反正我也快死了,幸好当初没去医院,要不就白花钱了对吧?”
妈妈掩面痛哭,爸爸的表情中全是颓败。
弟弟突然想起什么,欢快地吆喝着:
“多多姐姐是个撒谎精撒谎精!”
姐姐听到后,一巴掌抽到弟弟的脸上。
妈妈快步走过去抱着大哭的弟弟,心疼地摸着他被打肿的脸颊,又舍不得大声斥责姐姐。
只能抱怨一句:“你打他做什么,他还小!”
姐姐红着眼说:“我不光打他,我还应该打我自己!”
说着,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妈妈哭着拦下姐姐的手,问她到底怎么了。
姐姐哭着说:“这个家里,每个人都欺负了多多,她才会心如死灰。爸爸的哮喘药,是宝儿丢的,不是多多,不是多多!”
妈妈和爸爸僵在原地,看向我的表情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。
妈妈放下弟弟,想要过来抱一抱我。
我幽幽地说:“你不觉得很恶心吗?”
我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无力,我的头脑也越来越不清楚了。
姐姐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。
我想起那个八月十五,我从大黄的嘴里抢过来的那个沾满灰尘和大黄口水的鸡腿。
我跟姐姐说:“当年你看到从狗的嘴里抢鸡腿吃了吧?”
姐姐白着脸不吱声。
我接着问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人?”
“可是那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。”
“在那之前,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呢。”
姐姐哭着说对不起。
我无情地问她:“到现在,我都快要死了,你还要指望着我回答你一句没关系吗?”
姐姐哭着摇头说不是的。
我说:“你多说一遍对不起的话,是不是你心里就好受一些?虽然我很不想听,但是你可以不用在乎我的,就像以前一样。”
姐姐死死咬着嘴唇,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。
又过了一天,妈妈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。
我说我想见一个人。
妈妈连我想见谁都没问,就喊姐姐给爸爸打电话,让他赶紧回来。
我努力扯出一个嘲讽的笑。
凭什么到现在他们还觉得我想见的是这个家里的人呢?
我努力把话说清楚。
“我想见那个护士姐姐。”
等他们终于弄清护士姐姐是谁,并且把她请到家里来的时候,我只剩最后一口气了。
我问护士姐姐:“能不能带我走?我不想见到他们。”
护士姐姐红着眼角说好。
然后,我眼前一黑,等恢复视力之后,我已经成了透明的灵魂状态。
我看着大家围在我的身体周围哭天抹泪。
我看着妈妈一遍又一遍给我做心脏复苏。
我看着姐姐白着脸晕了过去。
我看着弟弟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。
我看着爸爸挺拔的脊梁一寸寸弯了下去。
没有任何感触。
护士姐姐带走了我的骨灰,洒进了大海,她说这是放我自在。
妈妈恳求护士姐姐能给她留个念想。
护士姐姐说:“你若真的为了多多好,就去求佛吧。”
车主下车后,焦急地询问有没有伤到人。
「这只」护士姐姐笑得讥诮。
“你应该求佛祖保佑多多,生生世世,再也不要遇到你们这样的家人!”
我托着下巴想:护士姐姐真是最了解我的人。
后来,姐姐好多年没有恢复过来,高考也没能考上一个好大学,只能勉强进了一个专科,混沌度日。
弟弟被送到了寄宿学校,半年才回来一次。
爸爸和妈妈开始了无休无止地互相指责,到底是谁对我的死负有的责任更多一些。
奶奶那边,爸爸再也不愿意承担赡养义务,大伯一家觉得奶奶是个沉重的负担,打发她自己回老家去了。
之前爸妈给奶奶用来照顾我的钱,都被她花在了大伯一家的身上,她自己一分也没留下。
回到老家后,没有了我爸妈每个月的经济支持,她的日子过得艰难,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。
只能靠着村里的人接济着过日子,久而久之,大家也不那么上心了,她经常被饿的哭嚎,很是凄惨。
这个家,最终还是没有了半分家的样子。
我看着初升的太阳,我想,我也该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