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偏心表姐，于是我开口亲切的喊别人：妈！我妈她突然就后悔了

1

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周妍妍。

她穿着那条属于我的裙子在客厅里跳舞。

舞步笨拙，活像鸭子学步。

妈妈在一旁满脸笑容的为她打着节拍。

边拍手边说：

「妍妍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。」

我愤怒地冲上前，一把抓住周妍妍的胳膊。

她猝不及防，惊叫了一声。

「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裙子！」

言语间满含怒意。

这是爸爸离开之前给我买的裙子。

为了我能多穿几年，特意买大了些。

我放在衣柜里，一直舍不得穿。

却没想到，会被周妍妍找出来擅自穿上。

「玥玥！你干什么？」

「快放开，你弄疼姐姐了。」

妈妈听见周妍妍的痛呼，快步走上前来把我隔开。

我高声道：

「这是爸爸给我买的裙子，她凭什么穿？」

「她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翻我的衣柜，不问自取是小偷！」

闻言，妈妈也有些怒了。

「你怎么说话的？」

「姐姐怎么就是小偷了？」

「你们是两姐妹，衣服换着穿多正常啊。」

妈妈不喜欢我对姐姐不礼貌。

也不喜欢我提起爸爸。

五岁那年，爸爸妈妈离婚了。

爸爸想让我和他一起生活。

可妈妈却说：

「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，怎么照顾得好玥玥？」

「再说了，玥玥是女孩子，跟着我会方便些。」

爸爸没和妈妈争夺我的抚养权。

但他每个星期都会抽时间来看我，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，带我出去玩。

那时候妈妈以为有希望和爸爸复合。

可没想到，爸爸再婚了。

妈妈觉得爸爸背叛了她。

一气之下不允许我再和爸爸见面。

我想见爸爸，但又不想看到妈妈生气。

正左右为难之际，爸爸却要离开了。

他因工作调动要去外省，可能以后不会再回来了。

临走前，他悄悄来见我。

给我带了一条漂亮的新裙子。

「这是你李阿姨陪我一起去买的，快看看喜不喜欢。」

爸爸说起李阿姨时笑容满面，能看得出他现在很幸福。

我却因为爸爸即将离开而哭丧着脸。

他摸摸我的头，安抚道：

「爸爸永远是玥玥的爸爸。」

「玥玥想爸爸的时候就给爸爸打电话。」

「爸爸有时间一定回来看玥玥。」

我带着哭腔问：

「那你要是没时间呢？」

他笑笑，捏了捏我的脸。

「那就等玥玥长大之后来找爸爸。」

爸爸走后，这条裙子就成了我的寄托。

每次想他的时候，我都会抱着它入睡。

直到妈妈把周妍妍接回家。

刚开始我并没有在意。

真心喜欢着这个姐姐。

可后来，我慢慢发觉。

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东西，无论是不是我的，最后都会变成她的。

其他东西她抢走也就算了，但这条裙子不行！

这是爸爸留给我的念想。

于是我把裙子藏在衣柜深处，避免被她看到。

可没想到，还是被她找到了。

2

「大姨，你别说玥玥。」

「是我看这条裙子太漂亮了，想试一下。」

「都是我不好，我应该先求得玥玥同意的。」

周妍妍嘴上说着抱歉，手却紧紧地捏着裙子，一脸的不舍。

妈妈见她这样，顿时心疼得不行。

「妍妍你就是太乖了。」

「想要什么就和大姨说，别委屈自己。」

接着转过头来斥责我：

「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？」

「冲着我大呼小叫，还对姐姐没礼貌。」

「快给姐姐道歉。」

「既然这裙子姐姐喜欢，你就大方些送给姐姐。」

「两姐妹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感情。」

我怔怔地看着她。

我知道她一向偏心周妍妍，可每次这种时候我依然会感到难过。

「妈妈，我才是你的女儿啊。」

像是嫌我不懂事，她眉头紧蹙，开口道：

「就是因为这样，我才要好好教育你。」

随即又压低了声音。

「小姨他们不在了，我们就是妍妍唯一的亲人。」

「你可不能欺负妍妍。」

可是妈妈，现在是你在和她一起欺负我啊。

心好似被泡在醋里，又酸又涩。

我失望地看了她一眼。

转身回房。

没有再争论下去的必要了。

这条裙子，我是拿不回来了。

身后，妈妈还在不停地数落我。

「我就是太惯着你了，一点也不懂事。」

「骂了姐姐还不道歉，越来越无法无天了。」

周妍妍接话道：

「没事的大姨。」

「我没关系的，你别生玥玥的气。」

我停下脚步，侧目望向周妍妍。

对上她暗自得意的眼神，我冷哼一声。

我承认，护不住这条裙子是我没本事。

但你也别想得到。

半夜。

我悄悄潜入周妍妍的房间。

裙子已经被她叠好放在了书包里。

我面无表情地拿着剪刀，一刀一刀的划开了裙摆。

3

次日。

周妍妍看到出现在活动室的我，瞪大了双眼。

「你怎么来了？」

「这是报名校庆舞蹈表演的面试，你来干什么？」

我和周妍妍就读于明城一中。

这是A市最好的高中。

不同的是。

我是考进来的。

周妍妍是妈妈花钱送进来的。

下个月底是明城一中二十周年校庆。

学校鼓励高一高二的学生报名表演。

除了班级表演之外，有才艺的学生可以报名个人表演。

周妍妍报名了舞蹈表演。

名额只有一个，竞争的人不少。

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。

我勾勾嘴角。

「当然是来面试的。」

「难不成还是来替你加油的？」

周妍妍轻嗤一声：

「你舞蹈荒废了那么多年，能比得过我？」

「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，免得等会儿丢人。」

瞧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，我猛地攥紧了拳头。

我从小就喜欢跳舞。

三岁时爸爸带我去报名了舞蹈班。

直到周妍妍来家里之前，我一直坚持着学跳舞。

爸爸离开之前，替我预缴了几年的学费，让我安心跟着老师学。

但没想到，周妍妍瘪着嘴，委委屈屈地说两声羡慕。

妈妈就去舞蹈班申请了换课。

换给周妍妍上。

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妈妈的偏心。

我不理解，也哭过闹过。

可都没有改变妈妈的决定。

反而换来她的呵斥：

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？」

「你已经学了这么多年了，让姐姐学学怎么了？」

那时候年纪小，妈妈一生气我就慌了。

哭着忍下了这份委屈。

但事实证明，隐忍退让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。

我看向她，神色嘲讽。

「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。」

准备好的衣服派不上用场咯。

果然没过多久。

周妍妍抱着裙子从更衣室里尖叫着冲出来。

周围众人满脸疑惑。

「是你！」

「你弄坏了我的裙子！」

她指着我，咬牙切齿。

我玩着指甲盖，头也没抬。

「证据呢？」

4

她没证据。

但她可以告状。

这是她的杀手锏。

回家后，她立马哭哭啼啼的扑进了妈妈怀里。

了解完事情始末之后，妈妈一脸严肃。

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」

我愕然。

事情是我做的不假。

可在没证据的情况下，妈妈仅凭周妍妍的话就直接给我定罪？

我对妈妈还抱着一丝希望。

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？」

「你让她把证据拿出来啊。」

妈妈动作轻柔地给周妍妍擦拭眼泪。

看也没看我一眼。

「妍妍还能冤枉你不成？」

这幅场景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
眼眶微微发热。

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

「第一，你们没证据。」

「第二，这裙子是我的，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！」

「程玥！」

妈妈脸色变得铁青。

「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？」

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，疼得呼吸不畅。

我喃喃道：

「我变成这样，不都是因为你们吗？」

妈妈伸出手指，戳向我的额头。

「你要气死我是不是？」

眼见一场争吵即将爆发。

周妍妍立马开口替我说「好话」，顺便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。

5

她想让我退出校庆表演。

没错，那场面试的第一名是我。

周妍妍排第二。

看到面试结果的时候，她脸都黑了。

她不会想到，我虽然没再继续上舞蹈课了，但我从未放弃过舞蹈。

每次她去上课的时候，我都在外面看着。

努力记住老师的动作，回家后自己练习。

既是因为喜欢舞蹈，也是为了争一口气。

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，我畅快极了。

这一次，我绝对不会再忍让了！

「那个表演你就别去了，把心思好好花在学习上。」

妈妈声线冷硬，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。

我倔强的看着她。

「我不！」

如果第一名退出，第二名就会自动补位。

周妍妍对学习不感兴趣，但这种能够在全校出风头的事她绝不会错过。

可我偏偏不让她如愿。

「妈妈还是多关心关心周妍妍的学习吧。」

「听她班上的同学说，这次月考她又下滑了七八名。」

「再这样下去，恐怕高中毕业之后就得去打工了。」

周妍妍脸色涨红。

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。

闻言，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。

拉着周妍妍小心询问，怕伤了她的自尊心。

她对周妍妍的重视体现在方方面面。

当然也包括学习。

看着这两人上演着「母慈女孝」的情景，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。

我不明白为什么周妍妍到我家后，妈妈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
从我的妈妈，变成了周妍妍的妈妈。

她怜惜周妍妍父母双亡，孤苦无依。

什么都优先考虑她。

什么都依着她。

她完全没想过我的感受，还强迫我处处让着周妍妍，无论对错。

爸爸不在，妈妈不爱。

有时候我甚至觉得，比起周妍妍，我才是没有爸妈的那个。

6

校庆表演我没有退出。

同时学习我也没拉下。

我想，如果高考我能考出一个好成绩。

妈妈是不是就能多注意我一些。

抱着这个想法，我玩命的学。

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，不再理会周妍妍的暗中挑衅。

她见我没反应，顿感无趣。

反倒是妈妈见我学习越来越刻苦，心生紧迫。

她怕周妍妍成绩太差考不上大学，让我每天辅导周妍妍。

不想我们母女的关系继续恶化，我同意了。

好在我每天少睡会儿，时间也能勉强够用。

答应给周妍妍辅导是一回事，但她用不用心又是另一回事。

等她心急想要好好学时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
高考，到了。

踏出考场的那一刻，我觉得自己快被吸干了。

无尽的疲惫向我涌来。

我只想回家蒙头大睡。

可周妍妍似乎不想让我好过。

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「呜呜呜……」

「大姨，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？」

「我知道玥玥学习忙顾不上我，我该再努力一点的。」

听到这，一股怒火涌上我的心头。

虽然不喜欢周妍妍，但既然答应了妈妈，我就不会敷衍。

要给她辅导功课，还要保证自己的学习进度。

我只得压缩睡眠时间。

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。

她自己不用心考砸了，还怪我了？

妈妈看到我进门，立马就高声训斥起来。

「程玥！」

「让你好好给姐姐补补课，你怎么搞的？」

「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？」

熟悉的无力感涌向我的四肢百骸。

将我彻底淹没。

心底仿佛有道声音在嘲笑我：

「瞧见了吧？」

「无论你怎么做都是错的。」

「她眼里永远只看得到周妍妍。」

鼻尖发酸，眼眶已经开始变得湿润。

我死死忍住，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
但在开口时，还是不受控制的带了些哭腔。

「这么多年，你一点也不了解我。」

「既然答应你了，我就会认真做。」

「我为了给她补习，只能牺牲掉睡觉的时间，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。」

「难不成还要牺牲掉我自己的学习时间吗？」

「她不愿意学，我还能替她学吗？」

「你只看得到周妍妍哭哭啼啼，你看不到我有多累。」

「我也是人，会疲惫，会难过。」

「妈妈，你还记得我才是你的女儿吗？」

说到最后，我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祈求。

祈求妈妈能多看看我，多理解我一些。

她对上我泫然欲泣的双眼，微微失神。

7

那场争执之后，我有好几天没和妈妈说话。

直到十四号这天。

是我十八岁的生日。

一起床就发现餐桌上放着一碗长寿面。

还冒着热气。

妈妈脸上暗含期待。

「玥玥快来，妈妈给你煮了长寿面。」

看到她这模样，我猜那天我说的话还是触动到她了。

我浅笑着应了一声。

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。

面条暖呼呼的。

那温度似是顺着我的喉管流到了心里。

我正细细品味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，周妍妍又开始作妖了。

「生日快乐呀玥玥。」

紧接着她一脸落寞，声音也低了下去。

「真羡慕你，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长寿面。」

「不像我，再也吃不到了。」

这话果然引起了妈妈的心疼。

见妈妈的注意力成功被她转移走，她一脸嘚瑟的冲我挑了挑眉。

往常这种时候，我早就怼回去了。

但今天……

我看着面前这碗妈妈亲手煮的长寿面。

算了，不理她。

吃过早餐后，妈妈出门上班。

她说等下班回来给我过生日。

我为此持续了一天的好心情。

却在晚餐时看到妈妈拿出礼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。

8

「谢谢大姨，我好喜欢呀。」

看着周妍妍手里的那条裙子，我转头望向妈妈。

「妈妈？」

她看周妍妍满脸的惊喜，没忍住露出一抹宠溺的笑。

随即对我解释道：

「你们俩之前为那条裙子闹矛盾后，妍妍就一直不开心。」

「我看这条裙子挺适合她的，就买了。」

「希望你们两姐妹以后别再为一些小事争吵了。」

周妍妍连连点头。

「嗯嗯，大姨说的是。」

「还是大姨有眼光，这条比之前那条漂亮多了。」

爸爸给我买的那条裙子是好几年前流行的款式。

放在现在来看确实有些过时了。

但它对我的意义不一样。

周妍妍就是知道这个原因，才故意出手的。

我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。

可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喜欢抢我的东西。

妈妈已经对她偏心到没边了，她还不满足吗？

自从她来了我家后，每年我生日，妈妈买礼物总会给她也买一份。

妈妈说要让她感受到这个家的温暖，让她安心，不会有区别对待。

可渐渐的，我的生日不再有礼物，只有一个蛋糕。

反倒是周妍妍的礼物一直没断。

我成了被区别对待的那一个。

但至少，今天不要这样。

我心里暗自希冀，眼底带着期盼。

「那我的礼物呢？」

早在之前妈妈就答应过我，等我生日的时候给我换个新手机。

我现在用的这个，是周妍妍淘汰下来的。

我当时满心拒绝。

凭什么周妍妍撒撒娇就能有新手机，我却只能用她不要的。

妈妈为了安抚我，承诺等我十八岁生日时给我买个新的。

「你答应给我买新手机的。」

我边说，边往妈妈身后探头看。

想看看她是不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，提前把礼物藏起来了。

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
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。

「对不起啊玥玥，妈妈忘记了。」

「要不你就先用着手里这个，等下次妈妈再给你换。」

我僵在原地，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难过迅速席卷上我的心头。

这一次，我没能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。

随着眼泪一起失控的，还有我的情绪。

9

「有时候我真怀疑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？」

「周妍妍无论做什么，你都夸奖她，鼓励她。」

「可我呢？！」

「自从她来了我们家，我在你嘴里就像变了一个人，没一处是好的。」

「你摸着良心说，到底是谁变了！」

「凭什么我要处处让着她？」

「凭什么她喜欢就能抢走我的东西？」

「你有问过我吗？你有想过我吗？」

「哪怕就一次。」

「一次也没有！」

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流。

嗓子干涩得发紧，再开口时，声音有些嘶哑。

「你口口声声说着公平，不会区别对待。」

「可你却以公平之名，行偏心之实！」

「和周妍妍比起来，我才像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！」

最后这话深深刺痛了妈妈。

她原本有些愧疚的神情立马消失不见，变得愤怒。

她怒吼：

「程玥！」

「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？」

周妍妍见状，快步向我走来。

「玥玥，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姨呢？」

「快给大姨道歉。」

看着她眼底的幸灾乐祸，我再也忍不住，骂道：

「滚远点，你个绿茶婊！」

她止住脚步，站在原地，一脸受伤的神情。

「啪！」

下一秒，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。

10

巴掌声响起的同时，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。

我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妈妈，四肢发冷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
她有些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，好似没反应过来她对我动了手。

那双手曾经温柔地拍着我的背，哄我入睡。

也曾在我生病发烧时，整夜不停地试探我的体温。

我还记得小学第一次考满分时，也是这双手将我紧紧拥入怀中。

可现在……

我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。

但最终，什么也没说。

我转身，拿起背包，安静地离开。

身后传来妈妈略带急切的声音：

「玥玥，你去哪？」

她想追出来，却被周妍妍拦住了脚步。

我没回头，拼命地往前跑。

眼泪糊了满脸。

明明是炎炎夏日。

我却遍体生寒。

心像是破开了一个大口，风呼呼地往里灌。

磨得我生疼。

我想，我该彻底死心了。

不服输的和周妍妍争了这么久。

还是输给她了。

既然这样，以后她就好好当妈妈的女儿吧。

我不会再和她争了。

11

直到站在爸爸家门口，我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冲动了。

和妈妈闹崩之后，我买了最晚的一班高铁，连夜离开了A市。

直到第二天傍晚，我才到达S市。

攥着爸爸当初给我留下的纸条，我顺着那个地址寻了过去。

可现在我又犹豫了。

我和爸爸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。

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这里。

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到来是否介意。

还有李阿姨，她会不会觉得我不知礼数。

缓缓放下准备敲门的手。

我蹲坐在楼梯间，紧紧环抱住自己。

被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着，我几欲窒息。

一时间，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。

「你是谁？」

「在我家门口干什么？」

一道稚嫩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
我循声望去。

是个小男孩。

估摸着五六岁的模样，长得虎头虎脑的，甚是可爱。

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警惕。

我猜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可疑。

衣服两天没换了，隐隐散发着异味。

坐了一天的高铁，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。

脸颊还红肿着。

难怪这小孩看我的眼神不对劲。

我正准备开口。

他却一头往回跑，边跑还边大喊着：

「爸爸妈妈快来啊！」

「我们家门口有个奇怪的大姐姐！」

喂喂喂！

你别喊呀！

我不是坏人！

怕引起误会，我跟在他身后走出楼梯间，想向对方家长解释一二。

却没想到，来人会是爸爸。

虽然多年未见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
12

我坐在沙发上，有些尴尬。

僵直着身体，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
爸爸见我一身狼狈，皱眉问道：

「玥玥，你这是怎么了？」

「怎么突然过来了？」

「你自己来的吗？你妈妈知不知道？」

我张口想回答，却不知该怎么说。

李阿姨用手肘抵了抵爸爸，满脸的不赞同。

「你问题怎么这么多？」

「现在最该做的是让玥玥先洗个澡，换身衣服。」

爸爸反应过来，挠挠头应声道：

「对对对，还是你想的周到。」

李阿姨带我到浴室，还给我拿了一套睡衣。

她那张温婉的脸上夹杂着几丝紧张。

「这是之前逛街的时候买的。」

「我想着将来某一天，你可能会来看你爸爸，就提前准备了。」

「店员说这是她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，你看看喜不喜欢。」

说完又立马补充道：

「这套睡衣我已经洗过了，是干净的，你可以放心穿。」

我看着她手里的睡衣。

是粉色的，上面印有卡通图案，很可爱。

鼻子微微发酸，我抬头看向她，笑得灿烂。

「谢谢阿姨，我很喜欢。」

李阿姨见状放下心来。

她让我慢慢洗，不着急，有事就叫她。

我站在淋浴头下，仍由温水从头兜下。

伤痕累累的心久违的感受到了暖意。

让我忍不住想落泪。

13

刚踏出浴室就听到了程曜的声音。

他今年刚满六岁，说起话来还有些奶声奶气的。

「爸爸，那个奇怪的大姐姐是谁呀？」

不等爸爸回话，李阿姨抢先道：

「玥玥不是奇怪的大姐姐。」

「她是你亲姐姐。」

「等会儿记得叫人，听见没？」

程曜摇头晃脑的应道。

「知道啦。」

我无声地勾起嘴角，走了出去。

李阿姨一见到我，立即笑着招呼：

「玥玥快来吃饭。」

我望向餐桌，是刚做好的三菜一汤。

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。

这是李阿姨特意为我做的。

怕我不自在，他们也拿起筷子陪我一起吃。

程曜喝了两口汤就跑去看动画片了。

他表现得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好像一点也不好奇。

可我转头看向他时，发现他正偷瞄我。

见我看他，他立马收回视线。

爸爸和李阿姨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互动。

他俩对视一眼，低笑出声。

饭后，李阿姨带程曜回了房间。

把空间留给了我和爸爸。

他疼惜地摸了摸我的脸颊。

洗澡时我看了看，掌印依旧清晰。

可见当时妈妈用了多大的力。

我心中泛酸。

看到爸爸盛满温暖和关爱的眼神，我再也忍不住，失声痛哭。

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倾泻出去。

爸爸听完我断断续续的讲述，眼眶湿润。

他叹息一声，将我揽入怀中。

「我的玥玥，苦了你了。」

「都怪爸爸，当时应该坚持带你一起生活的。」

他的语调里充满了歉意。

我紧紧回抱着他，呜咽着出声：

「爸爸，我好想你。」

14

我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在黑暗中回想着这间房的布置。

这是爸爸和李阿姨专门给我留出来的房间。

就是为了某一天我来的时候能自己的房间，不会那么不自在。

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是淡淡的玫瑰味。

床上四件套也是李阿姨提前准备好的。

还会按时清洗晾晒。

我眨眨眼，眼泪顺着面颊无声滑落。

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。

在我觉得自己被抛弃，感到惶惶不安时，是爸爸和李阿姨温柔的接住了我。

安抚我的情绪。

细细修补着我破碎不堪的心。

真想一直待在这里，再也不回去。

一想起那个家，我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。

我起身走出房门，想倒杯水喝。

路过爸爸卧室时，有灯光透出。

这么晚了还没睡？

正准备走开时，门后隐隐传来玥玥二字。

我驻足。

经过一番心理斗争，我一边唾弃自己，一边扒在门上偷听。

声音被房门阻隔着，模糊不清，只能听个大概。

我听到李阿姨震惊于妈妈的偏心。

她责怪爸爸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坚决点争夺我的抚养权。

「要不，让玥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吧。」

「你瞧那孩子，今天那样子多让人心疼啊。」

爸爸叹息。

「我当然想。」

「就怕她妈妈不同意。」

李阿姨啧了一声。

「那你就想想办法啊。」

躺回床上后，我回想着爸爸和李阿姨的对话。

原来当年爸爸回去过。

他想去看看我，却没想到妈妈带着我搬了家，电话也换了。

找寻无果，只得罢休。

想到这，我心底泛起几分幸福的滋味。

当晚，我难得的睡了个好觉。

15

第二天起床，程曜已经去上学了。

爸爸和李阿姨还在家。

吃早餐时，我瞄到李阿姨悄悄戳了戳爸爸。

他清了清嗓，开口道：

「玥玥啊，爸爸和你商量个事好不好？」

我点头。

「爸爸这么多年没见你了，很想你。」

「你在爸爸这里多住段时间怎么样？」

「好。」

他没想到我答应的这么快，怔愣了两秒。

随即又高兴地连连点头。

李阿姨也很高兴，脸上挂着不似作伪的真诚笑意。

见他们这副模样，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。

现在这样，真好。

李阿姨今天请了假，陪我去逛街买些衣服和日用品。

不知是不是爸爸特意和她提过。

她给我选了好几条漂亮裙子。

她看着我，笑得温柔。

「咱们多买几条，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。」

之后又去接了程曜放学。

小小的人背着奥特曼书包，径直朝我们冲过来。

不等李阿姨的「注意安全」说出口，他拉起我的手向同学炫耀。

「看吧，这就是我的姐姐。」

「没骗你们吧，她超漂亮的！」

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。

在爸爸家住了几天，我彻底爱上了这里，和这里的人。

脸上的掌印慢慢淡去。

而我的心，渐渐被填满。

那晚爸爸问我要了妈妈的电话。

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沟通的。

总之这段时间，妈妈没再给我打过电话。

但每天坚持给我发微信。

全是别扭的关心。

我把对话框取消置顶，设置免打扰，不再理会。

我现在已经不稀罕她的关心了。

16

这晚，全家人围坐在电脑前。

他们看着查分页面不住地搓手。

却还转头安慰我不要紧张。

我心中好笑。

考完后我估过分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650左右。

果然。

662分。

这个成绩足够我上S大了。

爸爸和李阿姨看到我的成绩，激动地高呼出声，在客厅里蹦了起来。

程曜现在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。

但并不妨碍他跟着一起蹦跶。

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到，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
这一刻，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。

爸爸听说我要报S大。

兴奋过后有些顾虑道：

「你妈妈可能不会同意。」

我垂下眼帘，淡淡道：

「我已经成年了。」

事实证明，妈妈确实不同意我报S大。

她不想我离家太远。

更不愿意我和爸爸一家太过亲近。

她得知我要报S大的消息后，立即赶了过来。

我原本不想见她。

但爸爸劝我，不管怎么样至少见一面，把话说清楚。

我们约在了小区外的一家咖啡厅。

她双眼通红，脸色憔悴。

我知道原因。

前两天同学给我发来一个视频。

她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偶遇了周妍妍。

她不知在哪认识了一个小混混。

谈起了恋爱。

妈妈知道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。

想把周妍妍强行带回家。

可她现在正是热恋期。

哪里能容忍妈妈破坏她的爱情。

她放了狠话：

「你又不是我亲妈，凭什么管我！」

看着视频妈妈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受伤。

我承认，心里很痛快。

但我也绝不会因此原谅她。

17

「玥玥，你别相信那家人。」

「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。」

「当年你爸就是被她勾引，现在她又来招惹你了。」

我静静地看着她。

曾经我那么卑微的希望她能多爱我一些。

现在却只觉得厌烦。

「别说那么难听。」

「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。」

「再说了，李阿姨对我很好。」

轻笑一声，我又补充道：

「比你更像我的妈妈。」

她如遭雷劈，没想到我会这么说。

接着，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：

「玥玥，你相信妈妈。」

「这世上除了妈妈，不会有人不求回报的对你好。」

听她这么说，我只感到讽刺。

「你对我好？」

「在周妍妍出现前确实是。」

「她来了之后，你的女儿就换人了。」

「你现在觉得后悔，不过是因为周妍妍辜负了你的好，这才想起我来。」

随即，我放软了声音。

「不过我也要谢谢你。」

「让我对你彻底死心。」

「你放心，等我工作后，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你打钱。」

「其他的，你就别想了。」

「以后你就和周妍妍好好生活吧，别来打扰我了。」

说完，准备起身离开。

她声音颤抖：

「你是准备和妈妈断绝关系了？」

我没回答，迈开步子往外走去。

身后再次传来她的声音。

带着迫切和悔恨。

「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啊。」

呵，荒谬。

我停下脚步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
「可你已经当过一次孩子了。」

她晃神，似是想起了外婆当年是怎么对待她和小姨的。

这次，我不再停留。

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18

我顺利入学S大。

平时住校，周末的时候回爸爸家。

我听说周妍妍跑了。

她高考成绩出来后，连专科都上不了。

妈妈想让她复读，她不愿意。

和她那个男朋友一起，离开了A市。

她能做出这种事，我并不惊讶。

虽不理解，但尊重。

那之后，妈妈也离开了A市。

她到S大附近租了一个单间，时常和我偶遇。

对此，我内心毫无波澜。

或许会有人觉得我狠心。

但我的心，早在当初她一次次的偏袒中，被生生剜去了。

现在的这一颗，是被爸爸和李阿姨用爱浇灌出来的。

哦对，还有程曜。

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小尾巴。

每次回家都黏着我。

一家人的感情越来越好。

我也很少再回忆过去的那段时光了。

毕业后，我入职了一家大企业。

薪资很可观。

也认识了一个优秀的男生。

相处一段时间后，我们在一起了。

他爸爸早逝，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。

他有些害怕我会介意他的家庭。

我告诉他，我以前也是单亲家庭。

他疑惑，不明白我为什么说是以前。

我笑笑，并没有解释。

我见过他的妈妈，是个很朴实的人，对我也很客气。

我们谈了三年恋爱，准备结婚了。

订婚前夕，我收到了妈妈的短信。

她现在很少给我打电话，因为她知道我不会接。

「玥玥，这是一辈子的事，你听妈妈的。」

「家庭情况很重要，赵宇家这个条件，只会拖累你的。」

看完后，我平静地删掉了信息。

19

我和赵宇要结婚了。

婚礼前一晚，李阿姨怕我紧张，陪我聊了很久。

这些年来，她真的像妈妈一样照顾着我。

我很感激，也很爱她。

我把印有「女方母亲」的胸花给李阿姨戴上。

她连连摆手。

「不行不行，玥玥，这不合规矩。」

我坚持着手上的动作。

「在我心里，这个胸花只能你来戴。」

爸爸牵起李阿姨的手，捏了捏。

「戴着吧。」

婚礼还未开始，我正和朋友叙旧。

「玥玥……」

我闻声看过去，是妈妈。

爸爸说这是我的人生大事，还是得通知妈妈来，一起见证我的幸福。

我扬起甜甜的笑，软声叫道：

「妈妈。」

她眼里倏地亮起了光。

激动地伸出手，朝我走来。

我也提起裙摆向前走去。

到她面前却不做停留，直直的和她擦肩而过。

我挽上李阿姨，又叫了一声。

「妈妈。」

她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开心，连连应声。

妈妈在背后失神地看着这一幕。

我曾无数次这样叫过她。

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哀伤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，声音微弱。

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。

「玥玥，别这样对我。」

「妈妈知道错了，别离开我。」

「妈妈错了……」

语气里满是哀求。

妈妈，人为什么一定要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呢？

我也曾这样哀求过你，别忘记我才是你的女儿。

我在心里原谅过你无数次，给过你无数次机会。

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。

我也会疼。

我始终没回头。

有些伤害造成了，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。

20

婚后两年。

我和赵宇的女儿出生了。

一大家人把她宠成了小公主。

她总爱向我撒娇。

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对我的依赖。

每每看着，我的心都要化了。

赵宇嘴上说我太宠女儿，会把她惯坏的。

可一转眼，看到女儿眨巴着大眼睛，奶呼呼的叫着爸爸。

他立马败下阵来。

我嘲笑他坚持不过两秒。

他正逗得女儿咯咯直笑，完全没时间理会我。

看着眼前这一幕，我内心无比充盈。

我的女儿，一定会快乐无忧的长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