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第二人生:当扑克牌飞过人间烟火

发布时间:2025-03-14 12:59  浏览量:2

清晨六点,我习惯性摸向床头的水杯,却触到一张字迹飞扬的便签:"早餐在蒸锅,我去参加社区掼蛋擂台赛了!"厨房里,南瓜粥在紫砂锅里咕嘟冒泡,窗台上晾着洗好的草莓,而那个曾经像陀螺般旋转的身影,正骑着粉色电动车冲向老年活动中心,车筐里的保温杯随着颠簸欢快起舞。母亲退休前的三十年,活成了一道精确的数学公式。

清晨五点十分开火煎蛋,六点零五分晾完最后一件衣服,七点整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。批改作业的红墨水与灶台上的酱油渍常年在她指缝间缠绵,冬夜里总见她在台灯下织毛衣,毛线针挑起的光晕里浮动着批到一半的试卷。

有次我半夜发烧,迷迷糊糊看见她左手按着计算器核对工资表,右手还在给我换额头的湿毛巾。退休那天,她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发了整下午的呆,把全家福擦了七遍。直到某个春日的黄昏,广场舞的音响突然哑火——原来王阿姨拽她去棋牌室"救场"。那夜她归来时,围巾歪斜,眼睛却亮得像偷喝了月光,嘴里念叨着"同花顺比三角函数有趣多了"。从此我家的时间开始以"局"计算。

母亲把三十年备课的劲头全砸在了掼蛋兵法上,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着"声东击西三十六计",冰箱贴上粘着"逢人配使用口诀"。有次我凌晨起夜,发现书房透出微光:她戴着老花镜,手机屏幕映得白发泛蓝,正在游戏论坛和网友争论牌技,键盘敲得比当年改作文还响。

最动人的是每个周末的"掼蛋狂欢日"。父亲自愿化身茶水专员,端着菊花茶穿梭在牌友间;三岁侄女趴在茶几上,用蜡笔画"奶奶的王炸";就连总嫌吵闹的波斯猫,也学会了在"炸弹"声响起时优雅捂耳朵。母亲甩牌时眉梢扬起的弧度,让我恍惚看见泛黄相册里那个扎麻花辫的姑娘——只不过当年她手里攥着的是给弟弟妹妹妹采药的清单,而今握着的是属于自己的快乐。

上月家庭聚餐,母亲迟迟未归。我们循着笑声推开棋牌室的门,见她正把最后两张牌拍在桌上,身后晚霞如泼翻的葡萄酒。她转身的刹那,栗色卷发扫过眼角笑纹,那身碎花衬衫竟比三十年前的结婚礼服还耀眼。"愣着干嘛?"她扬了扬战利品——盒包装过度的曲奇饼,"战利品给你们当夜宵!"

归途路灯次第亮起,母亲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,电动车筐里插着牌友们送的野花。晚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檀香,这香气曾浸透我的童年——那时她总在佛前为全家祈福,现在终于学会为自己燃一炉香。

三十年的时光从她指间滑落,化作牌桌上飞舞的纸牌,在夕阳里闪着金箔般的光。原来每位母亲都曾是会发光的少女,只是有人间的炊烟暂时蒙住了星辰。当锅铲与教鞭都成了博物馆的展品,那张小小的牌桌便是她的银河,每一张打出的扑克,都是迟到的流星在兑现诺言。

供稿丨天下掼蛋

编审丨大帅

来源丨民生中国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