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被选择的爱

梅苇自打出生开始便听自己妈妈说，她是爱自己的，可她也同样爱着弟弟。

弟弟与梅苇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，骨血相融，父母给他们的爱都是一样的公平。

梅苇年幼时也曾经天真的问过，那妈妈既然如此的爱她，为什么后来自己还会有弟弟？

妈妈不答，只是一味望着弟弟，笑得一脸慈蔼。

"谁不想儿女双全呢？"

梅苇好奇:“那既然一儿，一女能凑成个好字，如果妈妈先生下弟弟，又会不会再有个我？"

妈妈一愣，失神地摇了摇头，连欺骗都不会有。

“如果妈妈头一胎是个男孩，你爸爸的压力就太大了…… 你知道的，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……”

对，梅苇的家里是很穷，所以平日里但凡有点好吃的，父母是一点也舍不得沾，全送进了弟弟的肚子里。

妈妈总是喜欢对梅苇说:“你比弟弟大，都是当姐姐的人啦！所以，你得让着他点……”

我想也没有人说过，大的就一定要让着小的吧！

可你要不这么做，又一定会遭到身边所有人的批判和排挤。

仿佛这是约定成俗的“真理”！

所以，梅苇从小到大，都是一点一滴的学会失去着，先是父母独一无二的疼爱，后来就是上学的机会……

十六岁的梅苇永远也忘不了，自己被爹妈送上去城里打工的汽车那一天，弟弟嘴里还叼着半块红薯， 背着崭新的书包，朝着她笑的嘲讽。

"姐，等你赚了大钱，可别忘了回家给我买好吃的……"

十六岁的梅苇，说穿了还只是个孩子，临上车前，爹妈只塞给她二十块钱，拿出六块坐车，除了吃饭，她便没了钱落脚，也不晓得要去哪里赚大钱？

这城市可真大呀！

高楼林立，街道人流涌动，梅苇就这么被人流裹挟着，也不知道道己应该在哪里停留。

到了夜晚，寒风刺骨，梅苇突然发现街广边有不少镶嵌在地上的大射灯。

梅苇本以为自己趴在上面，多多少少会感觉到温暖的。

她从前在家里给妈妈换灯泡，明明记得灯是烫的！

可实际上，梅苇还没趴一会儿，身子就被冻僵了。

就在梅苇以为自己会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，悲惨的冻死在街头时，她生命里的贵人—赵姨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。

“丫头，你是无家可归吗？"

梅苇连忙点了点头，生怕错过这唯一求救的机会，却不知日后，也是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，把她拉入了堕落的深渊……

赵姨手底下开了一家小歌厅，门脸不大，灯光晦暗， 充斥满了令人做呕的味道。

可在这里，梅苇好歹有吃有喝，还能攒下钱，接济家里。

赵姨答应，梅苇只做端茶倒水的服务员，有了这份收入，梅苇的爸爸就不用再大老远跑去南方的工厂里打黑工，一年赚不了几个钱不说，还会累得咯血...…

可渐渐的，家里所需要的接济越来越多，妈妈说弟弟成绩实在太差，他们家要不拿出六万块钱赞助学校，人家就不让他上高中。

梅苇不以为然"那就不上呗！反正我不也是十几岁出门打工，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……"

妈妈一听梅苇不肯出钱，当场就急了。

"你是女孩，你弟是男孩，这能一样吗？"

梅苇真的很想问，妈妈从前不是说他们都是妈妈的孩子，她给她们的爱都是公平的，这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吗？

可这些话，梅苇尚未问出口，她心中就早已有了答案，她却并不敢面对。

梅苇她害怕呀！

害怕自己从未是被妈妈选择过的那一个，怕自己是最没用处的一个……

好在梅苇还有个赵姨，她说这世上“食色男女”，说穿了也就那点事。

与其到时候梅苇大好的相貌白白便宜了人家，就不如趁年轻多卖几个，还能接济家里。

在这个时代，笑贫不笑娼，是没有人会在意的……

赵姨到底是混迹江湖的“老油条”，一语中的。

当梅苇把六万块打到妈妈帐户上时，她欢天喜地， 果然没在意这钱的来路，只口中不断地哄骗梅苇。

"果真，还是我的宝贝乖女儿最有出息！”

自那以后，梅苇与父母和弟弟的关系明显被拉近不少，家中的需求也越发的多了起来。

今天是一辆自行车，明天是弟弟的限量版球鞋……

只要梅苇想稍微反抗，就会被父母数落。

"你是他姐，帮扶自己亲弟弟，这不是应该应份的吗！ ”

从此，梅苇也成了赵姨手底下最当红的陪酒小姐，在那个时代还有个雅称"夜店公主"。

这十几岁的小女娃可真鲜嫩呀！

双眼弯弯，笑起来一尘不染，比蜜糖还要香甜。

可梅苇也得长大，也不能一辈子都鲜嫩吧！

随着年龄逐年增长，她也得为自己打算一下。

梅苇年少时曾被一个大老板“捧”过，积攒下了二十几万的“贴己钱” 。

父母是指望不上，干她们这一行就没有"衣锦还乡”的。

梅苇只寻思再过两年，她拿着钱，去南方，找个清静远人的地方，也没人认识她，开个小饭馆，自给自足，了此余生。

可想像总是美好的，现实总是残酷的。

梅苇的弟弟因为长期受到父母溺爱，高中没毕业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，不但因此被学校开除，还欠了社会上流氓们的一大笔高利贷。

“ 妈，他们说，不还钱就要砍我的手！ "

望着跪在跟前痛哭流涕的儿子，当父母的是打也不是，骂也不是。

"终归他还只是个孩子呀……”

梅苇的爸爸本来提议卖掉自家的老房子，替儿还债的。

可当他知道，自己儿子欠下的数额，是她卖十次房子也还不起时，夫妻俩不约而同，立马把主意又打到了大女儿的身上……

梅苇这边还在好奇，妈妈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心，特地酱了牛肉给自己送来，匆匆出门迎接。

楼梯间过道里，梅苇无意中擦身而过一个穿着连帽卫衣，看不清面目的大男孩。

梅苇还不由感慨，要是自己的弟弟在身边，好像也这么大了……

梅苇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牛肉，突然就发现，自己偶尔能被家人关心的滋味真好！

可还没等梅苇在温馨家庭中沉醉个够，她就发现自己的出租屋门被撬了，自己的养老的银行卡，被盗了...…

等梅苇报案后，银行ATM取款机的监控中，十 分清晰的拍摄到了弟弟与妈妈取款时的脸。

一共二十七万六，他们一分没剩，取款后还十分紧慎地掰断了卡片，把它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。

梅苇一下就疯了，在街边随便买了一把菜刀，愤怒地冲回了家。

那时，弟弟正在家里悠闲地吃着水果看着电视，甚至可以做到再见自己这个“受害人”，熟视无睹。

弟弟:"你回来干什么？"

梅苇咬着牙:"来要你的命！"

身在里屋的妈妈听到了，“嗷”的一声出来，一把擎住梅苇的手。

"你这是在干什么？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呀！ ”

梅苇眼含泪花，似乎对这个家，从未如此绝望过。

"妈，你又知不知道，那卡里是我这辈子所有的积蓄，是我后半辈子所有的指望，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呀！"

妈妈歇斯底里:"我不管，反正我的儿子，他不能没有手，否则这辈子也就毁了！"

梅苇冷笑着扔下了手中的菜刀:"所以，他和我之间，你选择永远的是你儿子对吧！那我呢，又是谁毁了我的一辈子呢……”

梅苇失魂落魄地走出自己家门，自从有了她的接济， 他们家的整体装修格调，不止翻了一个档次。

可为什么梅苇就怎么也找不到自子儿时的样子了呢！

梅苇来到马路上，正巧遇见了迎面刚回家，打酒归来的爸爸。

爸爸谦逊而客气:“怎么不留下吃饭？"

梅苇:"不了，我这就回去，赶时间！”

这就是梅苇与爸爸最后的对话了，因为今后的梅苇，也再不需要这样的家人了……

自从梅苇失踪之后，这生活的重担一下就全落在了梅苇年迈的父母身上。

他们的儿子，数十年如一日，一成不变的只管吃喝玩乐。

梅苇的父母，先后三次花了大价钱给儿子娶老婆，想为梅家后继香灯。

只可惜三个姑娘都因为梅苇的弟弟不务正业，离婚“跑路”。

梅苇父母晚年坎坷，一个去了工地打更，一个做了别人的住家保姆，只为给儿子赚取“赌资”。

只可惜，现在却再没有一个梅苇替他们收拾烂尾巴， 擦屁股喽！

随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