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那几天，逐渐感到和老妈之间的暗流汹涌，彼此都在互相忍耐。
比如我妈在做饭洗菜，我在一旁打下手，拿刀递碟子清洗等等。
有时候我拿错或慢了一点，她会不耐烦地“啧”一声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怒，虽然最后忍住没发作，毕竟我已40多岁，又半年没见，再怎么样，她也不可能如以前那样，我一旦做得不好，立马发作。
但我，那份战战兢兢的心情，仍然如小时候一样。
我妈是急躁的人，沉不住气。遇到不如她意的事，她大多会“发作”，把所有不快全表现在脸上。
小时候生活苦，她又是最辛苦的那个，人在劳累时心情自然不会好，加上奶奶挑事，爸爸的冷漠软弱不作为，她总带着一股怨气和恨。我既心疼她，但也惧怕她生气，生爸爸和奶奶的气，他们会发生各种争吵，生我们兄妹姐弟的气，则只有她怒骂，我们连声都不敢出。
她一生气我就感到天塌下来，压力倍增，因为她骂人的同时，伴随着各种打击。为了让她心情好，我努力读书，取得好成绩，乖巧听话，主动做家务，希望她满意。
她大多时候对我是满意的。所以相比起来，因为她的暴脾气而受到的伤害，我哥远比我多得多。
我哥比我大三岁，胆子比较小，性格内向，说话学东西做事吃饭走路等，都要比普通人慢半拍，加上长得白净，爱干净，在一种调皮捣蛋晒得黑黑的孩子堆里，他显得格格不入。
我哥说话有点口吃，特别是他紧张时，更严重。我不清楚他的口吃是先天的，还是在学说话时被打击得或骂得太多造成的，反正我自懂事起，他就有此种情况。
我妈肯定是爱哥哥的，而且是三个孩子里最爱的，他是她的第一个孩子，又是儿子，在那个生了儿子就代表面子的年代，她肯定倾尽所有来对他好，即使我和弟弟出生后，哥哥用的、穿的，以及得到的零花钱，都是得到优先照顾的。
但因为是最大的，理所当然地，被8寄予最多期望，事事都以他为参比。可是哥哥不如人愿，他做事总是慢半拍，或方法不对，又胆小内向，因此总是被推出来做“反面”教材。
记得有一次，家里养过一头小牛，要教它拉犁松地，怕它不受使唤，妈妈就让哥哥在前面拉着它走。哥哥哪懂得如何拉一头耕牛？他频繁拉错方向或控制不住牛，搞得狼狈不堪，而妈妈一开始还有点耐心，但渐渐地，火往上冲，就忍不住骂他，越骂越大声，连“要你有什么用？一点用都没有”这样的话也频繁出口。
哥哥吃饭慢要被说，胆小要被说，做事不如弟妹快要被骂，说话小声要被说……
除了妈妈，周围的人，亲戚，一个个也跟着打击及贬低哥哥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，哥哥变得非常敏感，甚至有点草木皆兵，十分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。有一次，过年期间，要杀鸡宰鸭。哥哥抓起一只鸡，爸爸在旁说了句：“你敢不敢杀鸡啊？”
很平常的一句话，却把哥哥惹怒了，大发脾气，驳斥爸爸，言语激动，意思就是爸爸小看他，轻视他。
那一刻，几乎所有人震惊，不明白他何以这么生气。
在传统家庭里，父母之爱子，总是伴随着诸多伤害。
长大后，我们当然能理解做父母的不容易，也学会渐渐地与自己一年、与妈妈和解。但在和解之前，所受到的伤害和自我怀疑，始终如影随形，甚至影响至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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